刺激1995(The Shawshank Redemption)這部電影的原創故事的作者其實是恐怖大師史蒂芬金。
或許你很難想像為什麼恐怖大師能寫出那麼雋永,膾炙人口,IMDB史上最高分,看完很難不想起最後瑞德遇見安迪的那個象徵絕對的自由的墨西哥海灘旁的湛藍海洋的經典作品。
但我想說的是,其實恐怖的總和就是未知。
黑澤明在他的自傳作品裡說過,小時候他曾經歷過關東大地震,地震剛過,他的哥哥便拉著他,往城市裡災情最嚴重的地方去,他說,那個景象就是地獄,許多燒焦的屍體,浮在水上的屍體。
他回到家以後,想說他此生應該再也無法闔眼,沒想到,他一覺到天明,隔天起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明之感。他的哥哥告訴他說,那是因為看過最恐怖的東西後,這個世界就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再讓你感覺到可怕。
在「刺激1995」裡,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場戲,就是老布的死。老布是一個在鯊堡監獄裡,幾乎關上一輩子的矮老頭,他害怕假釋出獄後,去到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世界,甚至還挾持獄友,為了要再繼續被關在鯊堡監獄裡。
出獄後,他因為受不了外界跟自己毫無任何連結性的自由生活,而選擇自殺。
我數十次重看這一段戲,心中都有種難以言喻的哀傷,從老布搭上公車開始,就會哀傷地想要流淚。
瑞德(摩根費里曼)出獄後,一度他也覺得自己會成為樑上到此一遊的另外一個名字。
對他跟老布來說,外面的世界,是另外一座更大的監獄,在那個世界裡,自由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對他跟老布來說,外面的世界沒有任何與他有關的事物,換言之,外面的世界沒有「意義」。
對老布來說,在沒有意義的世界存在,本質上,是比死還更可怕的一件事。這個可怕源自於虛無。
在存在主義的說法中,「無聊」其實是很可怕的一件事,那象徵著,你跟這個世界完全沒有任何的連結性。
那個失去意義的虛無,把老布逼上了死亡。史蒂芬金知道,這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其實就是未知,躲在暗處的殺手,就是一種未知,而未知的終結就是死。
死亡就是未知的最大值,因為沒有一個死過的人,能夠告訴你死後是什麼?有沒有世界?有沒有靈魂?
所以,監獄裡的世界是熟知的,外面的世界是未知的,在未知的世界中,一切的意義都是虛無的。
這裡我們就可以知道,這些熟知人類某些情感共相的電影編劇大師們,其實都了解人類的恐懼,以及如何將人類從恐懼中解放開來,所以他們知道,什麼樣的作品可以抓住人心。
將瑞德從虛無中救贖出來的,其實僅是安迪要逃獄前的那一小段話,一段語焉不詳的鬼話。
但瑞德相信(帶有某種希望),他希望安迪的話是真的,所以他找到了那棵大樹、找到了光滑的火山岩,找到了墨西哥旁湛藍的太平洋,找到了他在這個世界上不再虛無的可能性,就是他的老友安迪溫暖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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