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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對於男女性感形象的描述,對岸的江曉原教授舉了漢樂府《陌上桑〉。這首詩歌應該一般人都讀過,大略是編在高中課文裡,但國文老師或是課本來解,大概都是只著重在女主角羅敷的機警伶俐,幾乎不會有人意識到,這首詩歌其實將當時的男女形象做了一個對比。但要細說,這首詩歌對於羅敷的美貌其實不是直接地描述,而是描寫人們看到羅敷後的反應:
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這個段落說出人們只要一見到羅敷,都會假鬼假怪停下手邊的工作,只為了想多看她一眼。換句話說,羅敷的美貌與性感,其實並不是她個人主觀的感受,而是受制於外界他人的觀感,朱光潛先生在討論美學中的遊戲與藝術之時說到,個人觀感其實只能算在遊戲的範疇,藝術是必須具有社會性的,必須是一種符號的。但顯然我們可以猜想,行者與少年見羅敷決不會僅有藝術性的感受,更多的是一種性方面的遐思,行者與少年的舉例也很有趣,作者其實已經下意識地將老人排除在討論性這件事之外了。
之後的故事出現了一個使君,見了羅敷二話不說就要拉羅敷上車兜風。要拒絕一般人容易,但這位使君是有來歷的。五言詩向來直白,有北方色調,與南方溫婉曲折的文風相異,故事裡的使君從南方來,漢代首都建於長安,有一說五言詩成熟於建安時期,得益於三曹父子的推廣,也可以說五言詩很可能流行於長安以北的河南一帶,是故這個使君,就故事裡的說法,也許就是從南方的長安城裡來的大官。羅敷想要推辭這個跑車邀約自是不易,於是只好捏造了一個夫君出來,而這個夫君的形象必然要壓過這個使君才行,於是羅敷說:
東方千餘騎,夫婿居上頭。何用識夫婿?白馬從驪駒;青絲係馬尾,黃金絡馬頭;腰中鹿盧劍,可直千萬餘。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為人潔白晰,鬑鬑頗有須。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坐中數千人,皆言夫婿殊。
羅敷的這個描述,說明了當時男人在女子心目中的形象,必須要內外兼具以外,有沒有權力也是不可或缺的條件之一。更細部的推開來說,羅敷口中的夫軍,三十歲就成為了皇帝的親信,四十歲就成為了一城之長,必是文武兼修,出門的排場就更不用說了,而相貌出眾,人人稱羡。
這段文字可能由於羅敷為了讓使君閉嘴而刻意誇大其辭,塑造出了一個當時的完美男性形象的典範,但也可想而知,當時的男性自我心中的期許也相去無幾。回想前幾個月的月收入七萬文,其中女子如此要求,但男性網友的回應是,當我有七萬月收,我也不會要妳。這顯現出了自古以來,男人天生就要在一個框架中存活,除了外表以外,更重要的,男性還要符合社會的期許,必須要有錢與身分地位,因為錢與身分地位是保障自我與家族延續最重要的條件。這樣的思維,其實也是一種刻板的暴力,給男性非常大的壓力,自古以來,向外爭戰就成了男人生出來的宿命。比方《多啦a夢》裡翻花繩的大雄,《穿著prada的惡魔》中,偷看時尚雜誌的設計師奈吉,這些角色都是被貶低與壓抑的。而女性長久以來也在這個脈絡之中,被定位在能夠擁有「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的美貌為生存的第一要務,外表條件不好的人,才需要有能力,這樣的看法與評論無處不在。回顧這幾日FreeTheNipple的女性身體解放事件,其實在身體露出之外,更重要的是整個社會價值觀都需要被解放,無論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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